《悲观者的女儿》典范读后感有感

《悲观者的女儿》典范读后感有感

2020-11-03热度:作者:hchj5.com来源:好词好句网

话题:乐观者的女儿 读后感 

  《乐观者的女儿》是一本由(美)尤多拉·韦尔蒂著作,译林出版社出版的平装图书,本书定价:28.00元,页数:172,特精心从网络上整理的一些读者的读后感,希望对大家能有帮助。

  《乐观者的女儿》精选点评:

  ●开篇医院里的故事并不精彩,但越读下去就像沿着河流向上游回溯,水流变得丰富湍急,源头有雪山草地,记忆如此神奇而不可捉摸,在出乎意料却又情理之中的时刻降临。劳雷尔最终发现,“记忆并非活在最初的拥有物中,而是活在无拘无束的双手中”。这是对所有人都有教益的一刻,只要你到了开始珍视记忆的年纪。韦尔蒂的文笔非常自然,出于直觉和天赋,毫不被任何智识或风格束缚,gifted,self-taught这样的形容的确贴切。读她如乘舟而行,与故事中的人同流同激荡,读罢登岸也难忘舟行的感觉。

  ●该哭得一塌糊涂的时候,你就哭出来,任何事儿都要看时间和场合。事后你再想寻求同情,人家亲朋好友都回去忙自己的事儿了;那时他们可就不欣赏你的眼泪了。眼泪只会让人不舒服。

  ●作者早年闯荡过广阔天地,最后躲开浮华的喧嚣,隐居在安静的小镇写作,这或许养成了本书从容不迫的节制和不易被察觉的大气!

  ●前面部分有些沉闷,最后部分回忆浩浩荡荡侵袭,情感表达流畅、细腻。

  ●第三四部分精彩。中间需要耐心。

  ●色调由暗到明,开始给我的感觉很像《海边的曼彻斯特》。喜欢冷眼旁观的叙事风格。

  ●这是半年以来我读到的最喜欢的女性作家的小说。恰恰不是因为她足够女性化,相反,她用一种相对中性的书写方式解读了独属于女性用来理解生命、爱、隐忍的情感命题。它最大程度上拟真了生活,却不忘带着诗意的光解构了我们人生必将面对的层层阴影。

  ●时不时有种在读特雷弗的感觉

  ●细腻隐忍

  ●Monique 我之所以不推荐你看 是因为这里弥漫的生与死的沉重 我并不想让你过早地体会 我说过去之所以过去 因为那是未来截然不同的遭遇需要心无旁骛的自己 但黑夜中 孑然一身 现在的自己如何也没有办法离开 过去 过去 过去

  《乐观者的女儿》读后感(一):带着过去好好生活

  “巴尔的摩是跟你所爱的人一起去的最远的地方;他们就是在那儿撇下你的。”

  生老病死,两个人必然有一个人先离开对方,先走的那个人撒手而去,留在世间的那个人带着过去弥留在世间。贝基留下麦凯尔瓦法官走了,麦凯尔瓦法官留下费伊走了,菲利普留下劳雷尔走了。我一直觉得先走的那个人是幸运的,因为留下的那个人得背负着他们的过去生活下去直到死亡的降临。

  《乐观者的女儿》便是这样一个离开与留下最后放手过去的故事。故事的结尾,劳雷尔在父亲与母亲的遗物中释怀她的丈夫的离开,明白了,“虽然过去就是一切,并为我做了一切,一切都是为了我。过去跟躺在棺材里的父亲一样,既无法帮助人,也不会伤害人。过去就跟他一样,无动于衷,永远也叫不醒。”正是过去才成就了现在的自己,过去无法伤害自己,只要自己承认过去,不逃避,过去就不会伤害自己。

  小说的作者尤多拉·韦尔蒂(Udora Welty)对于中国读者来说着实陌生,但她在美国文学史上有着极高的地位。1998年,其作品被收入代表美国文学最高成就的“美国文库”系列,打破了过去只选已逝作家作品的传统,在文学界引起轰动。《乐观者的女儿》获1973年的普利策文学家。这些足可证明这是一个伟大的作家,这是一部优秀的作品。

  小说中的人物大多已是中年或老年,他们所面临的是死亡与离开,因此阅读这部作品需要成熟支撑才能引起共鸣。这让22岁的我在阅读这部作品时初读晦涩略感无聊,然而读到结尾才略察觉到小说向读者传达的东西,这是过去与现在,生与死的一场博弈,也许只要到了一定年纪才能真正感受到作品想要传达的。

  也许有一天,我们身边有人会离开,我们要带着过去好好地生活下去。

  《乐观者的女儿》读后感(二):老去下笔见本色

  文/***

  直到父亲去世,我才真正理解死亡的意义。

  劳雷尔像我同病相怜的影子,穿梭在《乐观者的女儿》里。我父亲也是位乐观者。作为乐观者的后裔,若想继承亡父的人生态度不容易。

  小说讲述了在父亲突然亡故后,独生女劳雷尔如何梳理心境与生活和解,与死亡握手话别,开启人生新旅程的故事。故事短小精悍却映照世界无限。

  在谈论文本之前,我们必须聊聊作者尤多拉.韦尔蒂。这位美国南方老太太,几乎活过了一个世纪。她于1972年出版本书,时年六十四岁。次年该书即获得普利策小说奖。生老命死,人们司空见惯。一位年逾古稀的老人近距离书写与至亲离别必然更胜一筹,因为她的年龄已经那么接近死亡。她以成人孤儿的心境在勾勒宿命的轨迹。她的笔触里有种节制的美。作为读者,你不是在为死亡流泪,而是在为她笔下的自我控制而长歌当哭。

  止庵说,韦尔蒂是可以与福克纳比肩的“南方小说”流派作家。可我觉得她比福克纳豁达平和。《我弥留之际》的结尾:一家之长安斯在送妻子灵柩归乡之后,便抢了女儿堕胎的钱换了一副假牙,娶了一门新欢。也许福克纳边写边在心里暗骂:TMD,这就是生活。小说有股不由分说将死亡一把塞在你手里调头就跑的劲头。

  对待生活的看法与出身不无关系。福克纳出身名门贵族,摊上个不争气的爹,日子过得一天不如一天。自小看到母亲为生计忙碌的艰辛,对于父亲的恨一点点地堆积在心底。所以,他把安斯刻画成一个被生活逼迫得丧失人性的父亲。而韦尔蒂生活在一个幸福的家庭里,不仅读过大学,毕业后还在政府找到差事,可以尽情游山玩水领略密密西比州的风光。由此,她爱上了摄影和侍弄花草。她终身未嫁,却不乏朋友和亲人。以这样的心态写作,你会发现韦尔蒂小说的肌理里呈现一种对未来的希望和对自由的渴望状态,绝不与生活死磕。在本书的结尾,她用挥动双手来比喻自由。死亡,是一种获取自由的方式。拥抱死亡,是一种与生活和解的方式。

  “一个护士给他们拉开了门。麦凯尔瓦法官头一个走了进去,然后是他的女儿劳雷尔,妻子费伊紧随其后”。这是小说的开篇,一句话概括了故事的主要人物及其关系。我们不得不佩服韦尔蒂文辞洗炼。也许死亡是一瞬间的事,就像麦凯尔瓦治疗眼疾却丢了性命。命运跟他开了个大玩笑。一个自称乐观者的男人,结局一点也乐观不起来。

  接踵而来的是亲朋好友来吊唁、发丧,带来一片喧闹。继母费伊的亲戚们从遥远家乡赶来。一群不相干的人上演了一场又一场闹剧。都说亡灵需要安息,好多人不懂这个道理。在刻画费伊及其家人时,韦尔蒂不乏女性作家的细腻幽默,甚至有点腹黑。费伊的英语原名是Fay,可以译成仙女,也可译为妖精。这位比女儿年纪还小的续弦,在法官大人心里赛仙女。但是,在劳雷尔和旧邻居们心里,一个妖精而已。这个细节再次展现了韦尔蒂的节制笔法,画龙点睛,一个名字足够。

  这本书有趣的地方是,将死亡投影在劳雷尔形单影只的人生世界里,没有浩瀚的哭泣海洋,一直是哭不出来的状态。父母双亡,夫君已逝。她是遗世独立的孤女。先知纪伯伦说,“生命与死亡实为一体,正如河流与海洋”。幸好,劳雷尔终于懂得了这个道理:“对死亡的想象跟对生的幻想一样奇妙。” 她走出了死亡的阴霾,原谅了费伊,与生活握手言和。韦尔蒂在叙述人际关系时,丝毫没有女作家的尖刻犀利。 她认为用温暖融化冷漠,是重塑人际关系的最佳途径。

  韦尔蒂擅长花语。鸢尾花的希腊语是彩虹的意思。在法国,它象征希望和自由。“劳雷尔跪在屋子后面一排歪歪扭扭的鸢尾花中忙着修整,花一直长到厨房门口。” 相比亲人的死,劳雷尔思考得更多的是自己的生活该如何过?她边收拾房间的旧屋,边开启回忆。从整理花朵这一刻开始,劳雷尔踏上从过去走向未来的旅程,当然这要路过自己。就像布洛克小姐坚定地对她说,“我很高兴,你再也没有什么可以失去了,亲爱的。”

  董桥说,少年文章多文采,老去下笔见本色。韦尔蒂的小说就像一本生活的练习薄,不顾时间、记忆与人物关系纵横交错,尽显生活本色。人生是一张关系网,将人与社会,人与家庭,人与人,父母子女的关系编织在一起。若你有兴趣对这些关系进行思考,在本书中会获得新的启迪。

  韦尔蒂的伟大之处在于她的作品不哗众取宠。她写下的故事早已渗透在你的生活里。在小说的每个细微之处都可以觅见熟悉的影子,朴素得令人不得不对号入座。

  已发《深圳特区报》2013/07/19

  《乐观者的女儿》读后感(三):当亲人从我们身边“偷偷地溜走”

  如果仅凭故事梗概,我们大概很难理解《乐观者的女儿》何以获得1973年普利策小说奖——这个讲述丧亲之痛和如何从这种痛苦中走出的故事,看起来好像就是一本披挂着纯文学外表的心灵鸡汤——但我们不要忘记,作者尤多拉?韦尔蒂在美国大萧条时期曾端着相机游走被经济崩溃摧垮的南方国土,世事的艰辛与人心的幽微自始便筑成其创作无法割舍的因子。这种常年浸淫于叵测命运的观察和省思反而使韦尔蒂的创作脱离大喜大悲的境地,而呈现出一种克制和内敛的距离之美。

  《乐观者的女儿》的这种距离美,即是韦尔蒂通过大量日常化的细节加以表现的。所谓“日常化”,按美国后现代文学巨擘唐?德里罗在《地下世界》中的说法,就是那些未经刻意安排、不预作演示的生活情境的呈现,其“自然而然”完全是自发的,而不是小说家苦心经营的。用这个标准来看《乐观者的女儿》,我们发现这些日常化的细节,亦恰似一些未经打磨的石子儿,被韦尔蒂这里那里地砌进了整部小说的结构之中,打个比方的话,我们剪下的其中任何一个切片,都鲜活得仿佛就是原汁原味的生活。

  另一方面,这种对原生态生活的摹拟,也使小说在环境、景物和心理描写上留下大量空白,情节多以对话方式推进,未经刻意安排、不预作演示的生活情境,又使不明了这种情境中的人物关系的读者,很难一下子进入故事之中。至少,人物间微妙的口吻、曲折的暗示、顾左右而言他的举止,都够让我们忙活一阵,也正是在这个过程中,生活显出其复杂的肌理,而我们则未必能够马上认清这种复杂。韦尔蒂创作的一个特点,就是打破读者沾沾自喜地俯瞰众生以图全知全能的欲望。

  比如小说开头,七十一岁的麦凯尔瓦法官做眼部手术,一向自诩“乐观者”的他,却在手术康复过程中渐渐沉默,在第二任太太费伊和女儿劳雷尔眼前莫名其妙地死掉了。韦尔蒂对死亡过程只有描述而无任何心理上的分析,因此,无论对读者还是对这两个女人,这种无言的死亡都不啻为一种巨大的打击。事实上,在这两个女人服侍老法官的日子中,就已有各种迹象表明亲人间关系的神秘化和陌生化,劳雷尔就亲身体会到,给病人服药、喂饭、擦洗、念书,这些都是旁人和护士就能做的事,作为女儿的她,反而无法凸显自身存在的独特意义了。而我们虽然知道亲人的病痛与苦闷,但还是无法真正体会他们的痛苦,更无法代替他们受苦,因此,就算我们参加葬礼以预演自己的死亡,但死亡终究是哲学上的终极命题,和感情上无法解开的死结,说到底,死亡是无法预知和体验的,我们只能任亲人如陌生人一样,从我们身边“偷偷地溜走”。

  无法理解丈夫从自己身边“偷偷地溜走”的费伊,在病室大吵大闹,死掐着法官不放,终于把法官更快地推上了不归路。这是从劳雷尔眼中观察到的继母费伊的形象,也是我们对她的第一印象,且这种印象随着葬礼的展开而愈加加深了:粗鄙、暴躁、贪财、神经,总之,一无是处。但正如我们在对垂死亲人的认识上的信誓旦旦必然要遭遇挫败,我们对费伊的上述印象也大可成疑。韦尔蒂写作上的高明,即是在对费伊印象的改变上,不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而是一路多次的小转,在这些小转中,费伊未必变成了天使,而我们发现自己却有一颗令天使不齿的心,这种见识,是韦尔蒂帮我们慢慢认识到的。

  鉴于继母形象在我们眼中一向不佳,所以当法官家的众多故人前来吊唁,大家明里暗里表达对这个继母的不满,和对劳雷尔的默默支持,使得费伊成了席上的客人而非真正的主人,我们真有一种欣慰和幸灾的快感。与此同时,众人对法官的溢美之辞层层升级,以至劳雷尔觉得父亲不是在受瞻仰而是在受审判。韦尔蒂对这一葬礼上最常见景致的描摹,实则掀开了小城波诡云谲的政治斗争和人性搏弈的一角,随后她又马上掩上了这一角,但这看似不经意的动作,已然把众人的伪善暴露了出来。相形之下,费伊及其一家不加掩饰的粗俗,反而透出一丝纯朴。当众人对费伊“假装”痛哭不屑一顾时,费伊母亲如是说:“该哭得一塌糊涂的时候,你就得哭出来……任何事儿都要看时间和场合。事后你再想寻求同情,人家亲朋好友都回去忙自己的事儿了,那时他们可就不欣赏你的眼泪了,眼泪只会让人不舒服”,算是对这伪善的一巴掌。但韦尔蒂没让这巴掌打出声,而是让七姑八婆们继续津津有味地刻薄费伊的不堪和老法官的糊涂,数落法官最后的感情经历;当她们问及劳雷尔是否想留下来跟费伊作战,劳雷尔只简单地说“我希望从此再也不要看到她”,她没有说出来的话其实是我希望从此再也不要因看到她而再看到你们,谢谢。

  这种克制的笔法使这本讲述生死、爱恨、亲情与回忆的小说充满了引而不发的张力,而视角上的转化同样也意味着情感上的转化。费伊看来不是一无是处,劳雷尔似乎也不是如我们想象的那样无懈可击,至少我们看清她是一个没有父母、兄弟姊妹、丈夫、情人和子女的孤家寡人。而劳雷尔未淹死在遗物表现的记忆中,全靠一切向前(钱)看的费伊的启发。有论者从道德高度谴责费伊的“粗俗”粉碎了劳雷尔的“精致”,这自然又是品味决定道德的陈旧调调。我相信韦尔蒂并不欲藉此划定两者之间的道德区别,因为总体而言,正是这个疯疯癫癫的继母,不仅以其热力搅乱了劳雷尔死气沉沉的生活,还活络了整个叙事的关节,使之不致成为又一部无聊的疗伤小说。

  《乐观者的女儿》读后感(四):译后记

  y 杨向荣

  尤多拉?韦尔蒂的声名在中国读者中的传播正好应了那句俗语:起了个大早,赶了个晚集。当然这样说也不恰当,首先目前远未形成赶集之势,而且就算赶个晚集又怎么了?20世纪80年代初,韦尔蒂的部分作品就被翻译成中文,但很多读者都不是很清楚这位美国南方作家的情况。在我的心目中,20世纪美国南方文学中有四位风格各异但最值得阅读和关注的女作家:韦尔蒂、波特、麦卡勒斯和奥康纳。这四位最杰出的南方女作家中,韦尔蒂活得最长,出生于1909年,卒于2001年。韦尔蒂去世之前,已经被公认为美国在世的最伟大的作家。为她赢得巨大声誉且被人们铭记的多是那些著名的短篇。她也写了大量的中长篇,其中《乐观者的女儿》获1973年度的普利策文学奖。小说发表那年作家已经六十九岁,可以说是大师的真正成熟之作。

  韦尔蒂从不放纵自己的才华,放肆地挥洒才华是她天生的权利,然而她总是把这个权利关在笼子里。她不过度地抒情,不过度地沉溺于心理描写,不过度地卖弄妙语,不过度地描写景物,更是戒绝浅薄的浪漫。如果词语是石子,这些石子到了她手中之后,她要么保留着原来泥土的痕迹,要么将其洗净,才肯安心地用在自己构筑的句子中。她给我留下的最深刻的阅读印象就是从容不迫的节制,这种节制又犹如四季的变化,到季节了就要下雨就要落叶就要天寒地冻,不会为了推动什么而等待和拖延。

  韦尔蒂先后在密西西比国立女子学院和威斯康辛大学就读,潜心研究吴尔夫、叶芝、契诃夫、屠格涅夫的作品。后来,她又在哥伦比亚大学商学院修了一年的广告学,1931年回到故乡密西西比的杰克逊,在自家的老宅子里开始了漫长的写作生涯。她大部分时间都在杰克逊度过,另一个伟大的作家福克纳就住在几十英里开外的地方。我想,早年闯荡过广阔天地,最后躲开浮华的喧嚣,隐居在安静的小镇写作,这样的生活方式或许养成了她不易察觉的大气特质。她的句子洗尽铅华,克制简朴,不刻意而为,或者把刻意都藏在写作活动的幕后了。

  《乐观者的女儿》是对已经逝去的父亲和母亲的追忆,这种追忆没有呼天抢地的夸张,甚至连表面的伤感都藏得很严实,可是显得非常深沉和庄重。这部小长篇的情节并不复杂,用不少篇幅写了一个成年女儿对行将辞世的年迈父亲的最后关照,以及跟父亲的辞世有关的各种恩怨爱恨纠结。曾经做过小城市长、年过七十的麦凯尔瓦法官因眼睛不适来到新奥尔良医治。主治大夫是法官早年资助求学的晚辈同乡。法官是个大男人,向来对疾病和困难持大无畏态度。手术进展顺利,但恢复过程中却出现了意外。他一只眼睛上包扎着厚重的绷带,安静地躺在床上。只跟法官做了一年半夫妻的费伊,在病床上粗暴地折腾法官,随后他就无声无息地死去了。费伊和原配夫人的女儿劳雷尔扶柩同回故乡安葬法官。葬礼结束后,小说的重心开始转入心理刻画。劳雷尔独自在父母的老房子里待了三天,内心深处的万般思绪和联想开始如同泉涌。这部分实际发生的事情并不多,但是作家借助角色的回忆,把整个人生的丰富多彩和苦难压缩在短短的数页纸中。所以,有读者认为,推进这部小说发展的是人物而不是情节。

  小说的主要人物当然是法官与前妻的女儿劳雷尔,作者对劳雷尔的刻画是在跟继母费伊的比较中呈现的,其实比较的不仅是这两个女性,还有她们背后各自的家族以及她们所代表的复杂阶层。她们年纪相仿,同为女性,但在气质和内心世界、价值观、对亲情的认知上却截然相反。劳雷尔是个单纯的中年女子,她从芝加哥到新奥尔良照顾患病的父亲,可是随之而来的是还要面对回忆的纠结、以前的熟人、过去的悲伤、现在的失落,以及势利的费伊。费伊喜怒无常,毫无优雅可言,既没有激情也没有想象力去爱。费伊娘家人则思想狭隘,这家人最擅长的就是给别人带来毫无遮拦的刺伤,他们好像就是为粗鄙和无情而生,抚慰自己心灵的似乎就是仇恨的发泄。费伊属于未来,她的目光投向未来,她的考虑无不是为自己的未来盘算,包括跟年迈的法官结婚。劳雷尔却把目光和心思都投向过去,过去比当下和未来更加鲜活和真实。在回忆中,劳雷尔外祖母一家的形象与费伊的家人又形成完全不同的比照。劳雷尔好像千方百计地要复活、唤醒过去,要从过去汲取情感的力量和慰藉。事实上,对目前孑然一身的她来说,过去就是生活的全部。作家借助劳雷尔,通过对悲伤、回忆、失落和爱这个暗淡而深邃的领域的娴熟开掘,把过去与现在天衣无缝地结合起来。作家在小说中向读者传递了一个信息:我们普通人如何处理在生与死的博弈、孤独和隔绝中经历的困难、折磨与考验。阅读的过程其实就是洗涤情感上厚厚尘垢的过程。

  这部小说不以情节推动而取胜,情节选取极为克制,篇幅不长,但要在头脑中理清它的脉络却需要耐心地阅读。整部小说的推进路径是通过劳雷尔的内心旅程来实现的。韦尔蒂要写的是表面背后的东西,她给女儿回来伺候病中的父亲、在故乡小镇处理葬礼这样日常的事件赋予非同寻常的意义,把注意力倾注到对爱、失落、生活本质,以及我们每个人都要面临和忍受的时光消逝的关心和为之深深动容的描写上。

  阅读这部作品或者与之共鸣需要某种成熟。小说里的主要人物都在四十岁以上,这个年龄段的人大多阅历不浅,情感与思想有过多番历练,可以说作家采用的主要是中年与老年的视角。具备这样的视角,读者才能更加充分和准确地抓住小说的细腻和微妙之美。不过,严肃的读者,只要对纯文学怀有敬意的读者都应该把这部小说纳入自己的阅读视线,因为它描写的东西其实就在我们的身边,就在我们的内心。

  韦尔蒂写作艺术的精湛在小说里有着毫不张扬的体现。她在传递美国南方氛围方面技巧娴熟,在浑然不觉中就让读者置身于南方氛围中了。评论家们常说,韦尔蒂有一双灵敏的耳朵。她在对话中,在用词的选择中,在制造的冲突细节中,貌似漫不经心地把人物的性格、阶层、教养呈现出来。在法官本应庄重的葬礼上,各色人等的对话充满了黑色幽默。她处理的场面不多,却非常用心。她还喜欢用隐喻。比如用鸟儿来预示死亡,每当有鸟儿闯进来,就可能出现真正的死亡或者某种抽象事物的死亡。那个暴风雨之夜,鸟儿飞进劳雷尔家的老宅子,急躁不安,四处碰撞。有人分析那只鸟儿就像深陷在过去的劳雷尔,旧宅子象征着过去,劳雷尔焦急地想摆脱过去。韦尔蒂喜欢用黑色来暗示死亡。她还用揉面板来象征对丈夫、母亲和过去的眷恋。还有大山,劳雷尔的母亲好像只有回到自己的母亲住着的那座大山,生命才能获得张扬和舒展,大山成为母亲力量的源泉。她在病床上奄奄一息之时,回到西弗吉尼亚州的那座大山看看成为她最强烈的渴望。

  韦尔蒂大部分时间都生活在密西西比州,她有着一双聆听小镇上各色人等说话的敏锐的耳朵。她从不让自己的叙述语言沿着陈词滥调的路数走来。她对各社会阶层人物的语言、腔调、细微动作、表情的捕捉都极为精确到位。费伊的粗俗可以在顷刻间有力地粉碎劳雷尔的精致。韦尔蒂对人类精神中的荒诞、病态、愚蠢和高尚的把握都体现出分寸感。她仅凭前来吊唁的人对法官过去的回忆,就展示了广阔的社会关系,亲戚、邻居、友人、熟人的评论凝聚在短短的瞬间,有的严肃,有的可笑,有的无情,有的不敬。她把家庭历史和社会关系巧妙地结合起来进行刻画。韦尔蒂对爱与悲伤的处理也不落俗套。她让劳雷尔知道,犹如爱,悲伤是必然要经历和面对的,否则对爱的体验和理解都不会有深度和力度。处理悲伤场面的作家很多,但是深入到悲伤纠结的核心的作家却寥寥。真正写得好的悲伤就像某种东西或者力量锁住了我们的感情,却扔掉了打开它的钥匙。

  对作家而言,最难掌控的恐怕是简洁,知道何时克制住不要喧哗。韦尔蒂知道如何让自己的每个词发挥恰到好处的作用。我们经常听到的是小说中人物的声音而不是作者叙述的声音。她的句子有海明威的质朴,但比海明威更有人情味,其中凝结着韦尔蒂的个人经验和情感,经得起反复阅读。韦尔蒂要处理的是逼真的生活和情感的错综变化,这个任务不知要比狂欢式的虚构难多少倍。这部小说可谓自然呈现而非讲说的典范,韦尔蒂仿佛拿着长长的剪刀伸手从生活乃至内心世界中剪裁出了这么一段,而不是煞费苦心地将它写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