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泪妆读后感锦集

胭脂泪妆读后感锦集

2020-11-20热度:作者:hchj5.com来源:好词好句网

话题:胭脂泪妆 读后感 

  《胭脂泪妆》是一本由蔓殊菲儿著作,二十一世纪出版社出版的平装图书,本书定价:22.80元,页数:206,特精心从网络上整理的一些读者的读后感,希望对大家能有帮助。

  《胭脂泪妆》精选点评:

  ●不太喜欢,觉得阴气太重

  ●喜欢这么决裂的文字,好像是拼命破茧而出的碟,粉身碎骨只为绽放!

  ●中学觉得非常惊艳的文字短篇,现在看来可能就是正式一点的同人志式的作品。

  ●插图有几张挺惊艳,其余的就太潦草了.文笔的话其实不怎么样,故作华丽的辞藻堆砌罢了,讲真小说弄彩色印刷搞不好就是low穿地心.都是关于爱的故事,实在不喜欢里面柔柔弱弱的女人形象,塑造得都一个模子单薄死板.

  ●唯美系列。我初二的时候看的,06年。

  ●这样的小说不能多看,否则会对人生失去希望,但写得确实好~~~

  ●相思成白骨。红颜寂如花。情致缠绵。薄衾生寒。

  ●作者有堆砌词藻的毛病,情节不够词语凑,急切想写出华丽的文风,但是度没把握好,故事看多了就腻得慌。。而且作者笔下的男人都是贱货,女人不是白痴只会受欺负就是自恋自负到无敌。。

  ●蔓式唯美主义,满腔的溢美之词难以言表。。。世间最完美的插图与文字的结合莫过于此!!!

  ●高中看的《董家花园》应该是她最能看的一篇。文笔还可以,价值观很奇葩。另外上了围脖发现作者是真·奇葩一枚。

  《胭脂泪妆》读后感(一):大家好,我是蔓殊的老粉丝,她现在有新书出来了,叫惠福帝姬,

  大家好,我是蔓殊的老粉丝,她现在有新书出来了,叫惠福帝姬,三月会上市,她的第一个长篇,写的是靖康时公主被掳到金国的故事,我看了试读,还不错,可以去支持一下。大家读过她的书,知道她写书蛮不容易的,要设计衣服(她是做旗袍设计的说)还要写书,很辛苦,而且像她这种缓慢的写法,十年就出了四本书,靠写字吃饭估计要饿死,她也是为了文学而写书的,所以每本书含金量都很高。这个新书也有好几幅全彩的插画,很漂亮的说,据说跟胭脂紫藤一样是她自己花上万块买的,她纯粹是为了做好书而出书的,她的书很值得收藏。

  《胭脂泪妆》读后感(二):美人寂寞如花

  一向喜欢古典的题材,曼殊菲儿的文字也精美,所以一直是喜欢的。

  这一本的装帧也是精美的,一如其中的文字。

  只是文字更晦暗,好像下着咒,只对美人。

  所以书里的美人总是寂寞的、苦楚的,惹人怜惜的,死于非命的。

  花是寂寞的,被人采撷便不再是那朵花了。

  美人也是寂寞的,甚至寥落。

  为了爱情可以心死,可以形灭,不枉轮回。

  春不常驻,

  美人如花,

  因为悲剧的美才能永恒。

  《胭脂泪妆》读后感(三):你给我站住

  不知道该起什么名字,索性叫这个,这个名字是我那个宠物兔子的名字,是粉白色的,又笨又大又肥又黑眼圈,胖乎乎一团,在我眼里它好可爱,我很喜欢它。

  今年的夏天很闷,公交上也都是窒息的空气。尽管是这样的炎热,依然挡不住我在公交里来看这本书。其实公交这种杂乱的气氛不适合来看这样精致的书,我也很少在公交上看书,但是这次我忍不住了。

  《胭脂泪妆》,最初见到它的时候,是要做一本书的时候,觉得好适合我当初那个儿子的风格,无论是插画或是装帧。前些日子把儿子转出去了,在忙别的事情,有时候脑子是浆糊。

  昨天拿过她的时候,未曾想到文字是如此地契合插画,一下子就爱上了。

  看了太多的文字,二十几年,渐渐地麻木了,少有能够让我惊艳的。可以这样夸张不要脸地说,能让我惊艳的,绝对是极其难得的好文。我读东西是靠感觉的,不要让我一条一条地说这个东西好在哪里,爱一个人是靠感官,而非理性。爱一个文字也是如此。

  这里面是几个故事的拼合,各自独立,能够联系一起的,是曼殊菲儿字中透出的繁华、腐朽、凄厉、永恒。

  忽然明白为什么《胭脂泪妆》的插画为何能够契合《青玉骨》,直到现在才会明白,尽管《胭脂泪妆》是爱情,《青玉骨》是聊斋性质的小城故事,但是其中的味道,文字,脾性,那样地烈,那样地艳,那样地宁为玉碎,却真真是一样的。

  仍然记得第一次见到《青玉骨》的惊艳,便如而今见到《胭脂泪妆》的惊艳。当时未晚,今时已晚,许多事情,不是我自己能够决定。

  和她说话,拥有那样决裂文字的女孩子,也是那样高傲的心气。只盼她的路越走越好,越来越好。

  《胭脂泪妆》读后感(四):能读到流泪的一本书

  女人的美丽、无力、痴情、无奈全在纸上。

  男人的凉薄、无情也是满眼都是。

  相信能感动你。

  很久没读过这么感人的小说了。

  这本书里我最喜欢的一篇<董家花园>

  第一章

  董家花园相传最初是董家第二代老爷嗣光为他的第三个爱妾青杏建造的郊野宅院,青杏本是当红的青楼名花,小曲唱得极妙,也是嗣光最爱的女人,但董氏家规严厉,决不允许娼妓入门,于是他便将她安置在了外头。爱情,随着对女人的娴熟而淡去,有了十二房姬妾的嗣光最后也管不了那点骨血,让她母子脱离了正族,听任其自生自灭。好在青杏是个有能耐的女人,凭着田产和放利子钱好好地发了一点小财,又为唯一的儿子沿训捐了个官做,老太太在世时,花园修缮得十分气派,良田千亩,湖光山色,庭院十围,美宅百间。青杏高寿,死的时候遗嘱厚葬,光一线千金的云锦外衣就裁了春夏秋冬四套,单袄里衣与各色绫罗绣品更是数不胜数,用掉了当地所有绸缎铺的最好货色,金银玉琅与青花斗彩诸类器具也是以网罗星。盛大的葬礼轰动了城乡,使天地为之失色。但,这也许是这个家族最辉煌的一瞬,青杏种瓜自已尝,董氏三代都是单传,只会守财不会兴家,到了第五代汇泽,花园规模已减至原来的三分之二,汇泽好不容易在光绪朝混上了一个四品的官做,五个妻妾却只有三姨太吉云跟他生了一个女儿,长得恍若绢画上青杏的眉目面相,一双桃花瓣形的明眸极滟,有秋水的涟漪。瓷白的脸上,唇色至美,红如珊瑚。七岁的嘉年,是死去的祖奶奶青杏骨殖上唯一鲜活的娇嫩花蕾——董家此支,镜花富贵,根基菲薄,命里绝后。小姐本是个美人胚子,自小便被三房当宝贝养着,惯到7岁,再无弟妹与其争宠,成天见鸡捉鸡,见狗打狗。一张小脸竟紧俏得有些杀气,丫头婆子把她当佛爷供着,让她大例例坐在正庭院的西厢房檐下赏梅。

  那一天是那年中最冷的日子,云南诸地,少有雪下,但这几年特别地冷,冬天也星星点点地落起冰屑来。赵乾英穿一件右肘上打了块补丁的雪青缎旧长袄,跟着仆人老赵走进几重院子,花圃里栽着双围兰草,一树梅花正清幽地开着,迎面是董家前院的正屋,青的瓦,灰的墙,精巧的木柱花窗,檐下立着几个丫头婆子,杏黄与深蓝的浮云大襟袄子,袖着手,雪地一样苍白而漠板的脸。十三岁的乾英是一株单薄的白杨树苗,被连根拔起带到这里,只觉得冷寒害怕。中间那个高大的婆子张妈向边上迈了几步,走下石阶,直截跟乾英后面的老赵说话,乾英只觉得眼前忽然一亮——

  张妈让出的地方是摆着一张红木椅的,董家小姐嘉年就两脚悬空地坐在上面,那个女孩是这苍凉冬景的绝美艳色,桃花尖脸,秋水杏眸,着大红海棠提花绣袄,如意偏襟,项上戴着麒麟百岁锁,一对长长的辫子织到腰间,精致得无可挑剔——明杰看得呆了,乃至目眩,女孩面对这寒酸的长房亲戚,明眸一瞬,骄傲地瞥瞥嘴,鄙夷中透出些许妩媚来,冷薄地像刀片一样斜削进少年的心里,带着梅汁似的酸甜,隐隐作痛。

  第二章

  是的,这个家不是人呆的地方,老爷过完年后便去了外地赴任,在城里自然有别样的阿娇。而这边,花窗阴冷,男丁廖落,漫长的时光犹如蜘蛛结网,粘着蚊虫完整的亡躯,从容而幽深,是女人们难以打发的苦难朝暮。分名祥瑞的姨娘丫头们只不过是老爷在花园里随意洒下的种子,只管娶来不顾死活,淑月是她们的总管,也一样是空骨的花树,再没有结果的可能……

  而两个孩子,在这苍凉的花园里,是一对吐着新叶的苗儿,嘉年再胡闹,却也喜欢这个长自己几岁的哥哥,当然定位绝不是与她平等的,她认为他是她的一个佣人甚至一只大狗,她喜欢躲在角落里候着他来,悄悄地向他扔出一个炮仗什么的,吓他一跳,又咯咯笑着逃走,他于是沿着她银锁清脆的铃响追过去,临到她身边却又怯弱了,因为,小姐往往会回头立定,做势到:“你敢?我叫张妈打你!”一张小脸极其凶恶,像姑妈说的咬人的小狗,他站住了,只顾呆呆看她,小姐便坏坏地笑起来,轻轻摇摇脑袋,张开手说:“乾英背我回去,我累了。”这命令是不容拒绝的,他于是乖乖地走到她面前蹲下,把她背起来,春天的梨树开满了粉白的花,有些落在小姐的头发上,有些落在乾英的肩膀上,而她的长辫子在他的颈子上蹭得怪痒的,乾英毕竟是孩子,身子骨单薄,走了一会便累了,小姐不肯下来,他于是恳求道:“嘉年妹妹,我走不动了……。”嘉年便用一支柳条抽他“快点!大狗狗。”他走不动时,便放她下来喘气,嘉年还是不放,搂紧他,像小狗一样依偎在他的怀里,任性道:“乾英是大狗,我是小狗,我会啃扣子呢。”她于是学小狗的样在他怀里撒着欢儿,并快乐地汪汪叫几声。此时的少年,明眸如水,剑眉漆黑,白皙的脸上泛起桃花一般的红晕,他本来就生得俊俏,如今更加秀丽,面对白痴一样取闹的嘉年,心头是异常柔软的,小孩子天真无邪,不明爱情,他们只不过是在这冷漠庭院里相互取暖的一对小狗,嘉年胭脂色的织锦夹袄辉映着明杰雪白的长衫,是晚秋那落着金黄色叶片的银杏树下最美的画面,直到吉云带着丫头阴沉着脸,凶煞一般地闯了进来。

  张妈被主子狠狠地训了一餐,吉云故意扯起嗓门,用全身的劲儿骂着:“你这老不经事的东西,白吃了那多的饭都呛到心眼里去了,董家只这么点骨血,又是个丫头,日后陪嫁的一只镯子都够你吃一辈子的。张妈你老糊涂啊,我又是个没心计的,咱俩凑在一起可真正叫人家给算计了,肚子不争气的到知道从外头拐带个野种进来,跟董家千金青梅竹马,到时候可连迎亲的锣鼓都省了,就白白地得了全部,撇下咱俩去喝西北风吧。”毕竟是昆曲班出生的名角,骂人都跟唱戏一样,字字铿锵,有腔有调,婉转之韵直上九霄,几个姨太听了暗笑,淑月生性懦弱,早就失宠,本已震不住众人,现在又被如此侮辱,气得脸上青白不匀,晕头转向地只顾咬牙喃喃:“贱人……一群贱人……。”月光从花窗里漏进屋子,照亮了蜷缩在角落里少年的脸,乾英紧紧地抿着嘴,明眸闪亮……

  那一对小儿女自然不可能再在一起玩了,不懂事的嘉年却还想着在乾英身边撒娇,每次乾英远远看到她就坚决躲开,嘉年于是坐在地上瞪腿哭闹,银铃叮叮直响,但乾英再不理会。

  第三章

  这一年年关,却是这几年最冷的时日了,天上飘着细小的雪花,男孩又想到自己初来的那天,不免伤感。两个孩子都换上了新衣,嘉年是酒红色梅花暗纹绫袄,浮云偏襟,水绿色百蝶穿花底袖,,长辫与银锁如故,乾英则是藏青缎百福纹长袄,外罩一字襟杏色小毛儿马甲,前额新剃过,几个太太更是花团锦簇,争相斗艳。一餐饭下来,老爷要听昆曲,三太太也要粉墨登场,大家便全在席上供着。吉云唱过一出之后,乾英便悄悄遛出来透气,穿过与中院相通的长廊,夜色隐匿了高悬在廊上枯萎的迎春藤,在廊外的花园里,模糊望见梅花暗红的影子,有些许薄如游丝的寒香,沾上衣襟。乾英从侧门走进前院已有屏障相隔,流水般的萧笛乐声,已暗淡了下去,像是隔着一生一世,飘渺恍惚,他长长叹了口气,把双手笼在了袖子里面。遥遥地,仿佛是三太太的第二出开折了,她独选了《牡丹亭》中的皂罗袍一段,“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幽婉的歌声仿佛冰花,在这寂静清冷的寒夜里绽放,一小骨朵一小骨朵地打开,在他的脸上眉尖,美滋滋地吸吮着他身体的温度,乾英溺在这曲子里,无法可想,隐在一丛调落了花叶的月桂后边,独望着天上的月亮出神。

  这时,有脚步声从侧门外传来,嘉年清脆的银锁与吚吚呀呀的讲话声一下子打破了前院的宁静,原来,小姐爱零嘴,却嫌面前的不好,硬叫张妈陪着到厨房亲自去选。厨房本是在后院侧边,但大过年的,老爷已叫人把后院锁上了,没人在那边守着,张妈要小解,不敢往后面去,便带小姐走一路上都挂着灯,看着值夜仆人的前廊,到了前院,见亮光正好,虽值夜的暂且不在,但一遛大红灯笼亮得热闹喜气,便叫小姐在台阶边上等她,自己先去方便。嘉年于是站在灯笼红亮的光里自顾自地吃桂花糕,等了一会没见张妈,却见很难照面的乾英袖着手从东厢房前的月桂树后走出来,“乾英——!”见到他,嘉年当然高兴,叫喊声比平日提高了八度。月下少年的脸,苍白中透着鄢红,但神情是冷漠的,他淡淡地瞅了她一眼,转过身去立着。可嘉年,却依然像一只小狗,粘了上去:“乾英,我给你吃糖,你背我进去看戏。”于是,她也不管他愿不愿意,跑到跟前,举着五福糖就往他的嘴里塞,乾英挥开她的手,她还是倔犟地粘过来,他于是再挥开她,她仍旧不依不扰,乾英火了,低吼一声:“贱货。”伸手推开她,这一下可不得了,他用了大力,一把将嘉年推倒,女孩站立不稳,几乎是倒载着跌下院子。正巧张妈过来,眼睁睁地看到了这一幕,尖叫起来……可嘉年已躺到在地上,不省人事。乾英大脑里一片空白,呆呆地看着张妈冲下台阶抱起小姐摇晃哭喊,然后又来了一群人,提着纸灯笼,吵吵闹闹地涌过来,张妈走上檐下高台,给了乾英一个响亮的耳光,男孩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上,人却被打清醒了,半边脸上是张妈带来的嘉年后脑上鲜红的血!他剧烈地抖起来,听得见上下牙叩击的脆响,冰凉的眼泪淌进嘴里,模糊的视线中,晕死过去的嘉年像一只病弱的小鸟,在张妈的怀里无力地垂下一只手,袖子拉起大半,腕儿细瘦,长长的辫子在夜风中轻轻地跳动着,端秀的酒红绫缎,被泪水渍开,化成大片,在灯火的流光中与暗青的夜色交汇,仿佛琉璃溶化时的粘稠和晶莹。张妈风一样地抱着小姐跑去看医生,提灯的众人也如潮水一般地跟着涌去,刀割一般的寒风里,男孩听见里厅传来老爷用手杖击碎花瓶的巨响:“嘉年是我的心肝,那个小畜生不想活了?你们给我打死他!”乾英一个激灵从地上爬起来,不待家丁来捉他,利索地把前襟往腰里一塞,飞奔着冲出了大门,消失在新年的雪夜里……

  十年,乾英一走便是十年,嘉年却再也看不到阳光月色和金黄的银杏叶了,那一交摔残了她的后脑神经,嘉年瞎了……。

  第四章

  乾英回来是带领护国军的一支队伍驻守建安的,二十四岁戎装英武的青年,已出落得高大魁伟,仪表堂堂。十四岁逃出花园的世家少爷,作了半年农户的养子后,偷了主家的钱登上前往武昌的列车,有幸邂逅了加入同盟会的哥哥,19岁便参加了1911年的武昌起义,成为湖北军政最年轻的成员之一,然后步步高升,再随同蔡锷将军参加护国运动,而后申请了留守云南,驻扎滇东建安——他的故乡。

  催枯拉朽的战争岁月里,建安,相对是平静的,晚清旧族的豪宅并没有因为战火而焚之一矩,只是大都人去院索,十室九空。十年之前,乾英是投奔董家花园的表少爷,十年之后的今天晚上,董家花园的正院里,乾英又回归为了旧族少爷,他脱下了戎装,穿上了长袍马褂,懒洋洋地靠在红木椅上,坐在上首。红烛高烧,边上的仆佣垂手而立,战战惊惊。面前菜肴如同十年前一样精致,红烧玉兔,荷叶对鸽,火腿松茸,清蒸鳜鱼,四样主菜供着三七汽锅鸡,边头菜色三荤五素,呈花瓣展开,凉样启的是松花皮蛋嫩豆腐,甜点上的是燕窝莲子羹。乾英饭饱,启了甜羹喝,见又是那梅子青釉的高足碗,便放下笑笑:“姑妈真是客气了,我只带了一个副官过来,主家又只你一个,就这样大摆宴席,瞧,那鸽子才吃了半只呢。”对面的淑月听了也是笑笑,慢慢答道:“我等了你十年,这宅院已经够阴了,你来了,正好乘着你的阳气旺,下大宴款待,冲个喜。你现在虽然已成了长官,但总是个少爷出生,那边住的哪里真对你的胃口?索性过来同住,单独一个院落,丫头婆子任你使唤。”乾英没再说话,略略点了点头,对面的淑月模糊下去,场景如同旧宣纸上的墨色,慢慢浸开,有细小的喧嚣遥遥而来,绵密晶莹,宛若初春湖面的冰破之纹。一线绝艳的红从记忆的暗处吐了出来,源源不断地,是盘香的烟,平稳续续,缭到了一处的时候,女孩美丽的面影,幽薄明灭,在湖面下轻漾着……“嘉年——”乾英吟哦般地叹息出来。

  次日清晨,乾英出来散步,眼前的花园比十年前寥落了许多,瓦泥灰冷,柱偶焦黑,华美的铺地里,石缝中生满了半枯的杂草,零星地点缀着灰白的萎花,院落极其安静,只听得一两声鸟啼。在清晨的薄雾里,乾英莫名地觉得寒冷,也许,这阴霾的气氛源于四年前的一场屠杀,罢免了官职的汇泽回府久病。清庭亡灭,中原纷争,世道混乱,贼人得志,敛财闻名又没有了权势的董家理所当然地成为众矢之地,在经历了几次损失不大的偷盗之后,杀戮抢掳便降临了,董家财产一抢而光,董氏主仆尽行屠灭,老爷和四婕太喜虹都被乱刀斫于床上。年轻貌美的太太和使女们则被活生生地蹂躏斩死,剩下的,便是血流遍地,尸身横陈的花园……收租回来的淑月一见这情形,几乎晕了过去,而嘉年,从张妈藏她的西屋里爬了出来,在尸体中慢慢摸索着,月白织锦的梅花衫子上血污成图……淑月冲过去抱住这十四岁的女孩,嘉年紧紧抓着她的袖子,在她怀里哆嗦着说不出话来,淑月的心里,痛如刀搅,一切对吉云母女的嫉恨全都烟消云散了。从此,小姐再不愿迈出西院一步——这就是为什么,饭席上主人只有淑月一个了。

  乾英出了自己的那个院子,沿卵石小路往花巷中走,一路上青藤苍劲,曲径通幽。花巷尽头是一个垂下紫藤的月洞门,初春的日子还没着绿,一片沉寂。进了门后的院子,却惊见一树桃花开得极艳,无叶而繁苞,吐红散香,在这般的荒凉中美入骨髓,让乾英平地里心生欢喜,昂直了身,细心赏去,见着了花枝后开着门的西屋……

  西屋里房的门是半掩着的,有阳光走进去了那么一块,里面很安静,乾英以为没人,直步过去,到了边上,心猛地一沉——明明有人坐在里面。他看见阳光停在椅子的扶手上,一截华美的云锦红袖,浮花累累,袖口极大,叠了两重,喜鹊登梅的粉底绣片,葱绿韭叶掐牙,素绢般苍白的小手,下面是同色红锦大镶滚衫裙,水绿凤回头绣鞋。乾英一直打量到脚,大气不敢出,谁知里面已然觉察,问道“谁?是谁在门边?”在极度的静寂突然出现那么清悦的少女的声音,有如冰铃在风中的叩响,却是透着柔弱的妩媚的,让他想到那无叶的枝上含苞的花蕾。乾英恍惚起来,几步便走进去到了她的面前——果真是她,是嘉年,她只是长大了,依然是记忆中那种如桃的美色,项上戴着银锁,还是一对辫子,但一直织到了膝上,只是在头上多了胭脂色的绢花,有蓝水钻的蝴蝶钿,搭配得恰到好处。一刹那,过去一对小儿女的诸多往事,像温暖的海浪扑打上心头,乾英的心里顿时涨满柔情,只想一把将女孩抱入怀里。但他一走近,她便害怕了,睁开眼睛对着他,虽是秋波般敛滟的美眸,却根本不起作用。“杨妈,杨妈——!你快来啊!”女孩慌乱起来。无助得像一只箩中的小鸟,“别怕……妹妹。”乾英温和地安慰,过去按住她放在桌上的小手,依是轻柔地说:“是我,赵乾英,你的大狗狗。”见她低头思考着慢慢露出笑容的时候,男子便宽心了,而嘉年记起后的第一个反映便是向乾英伸出手去“哥哥抱我。”乾英理所当然地拥她入怀,坐在红木椅上,娇小的嘉年柔顺地栖在他的胸前,抬起娟秀的瓜子脸,小手慢慢地摸到乾英新剃过胡子的下巴上,又往上抚上他的眼睛,有点不放心地问:“是哥哥吗?真是乾英哥哥吗?”“不是的话,又怎敢抱你,你不是可以随时喊人来打我么?嗯?”乾英自是不放她,用下巴去蹭嘉年的前额,“哥哥,这些年你去哪了?我好想你……。”嘉年的声音湿润而娇爹,透着明净的忧伤,长长的睫毛像一对小蛾子轻轻扑扇着,有泪滴宛若水晶的珠子般自面颊上滑落了,十年了,女孩依然停留在八岁时的感情里,十年的分离只是初春湖面的一纸薄冰,在他温暖的怀抱里,瞬间化了,她还是那么天真,让他这么怜惜,男子的双臂于是收得更紧了。

  杨妈进来的时候,只见嘉年在乾英的怀里咯咯笑着,撒娇般地说:“乾英带我去摘桃花,我要杨妈给我们做花粥吃。”小姐,好久没有这样快乐地笑了,她平时都像一个没有表情的布娃娃一样呆坐着,如今的表现却让杨妈无比惊讶。乾英牵着小姐的手慢慢出来,引她摸到绽放的花朵,“真香,它一定很漂亮,是不是?”嘉年喃喃地问?“是啊,可是,嘉年,你知道么?你比她们还美。”

  是的,花园寥落,春晨轻寒,可偏偏有了这么一树桃花,有了这么一个女孩。于是所有的背景都暗淡了——涓涓初春薄雾里,人面桃花相映红——在旁边呆看的乾英心忽然疼痛起来,像一柄极细的银针刺入,再利索地那么几下,血便带着冒出了星星,在他男子坚硬的心头,痒痒地吐着细小的花,重逢的喜悦,甜涩的欢乐,心事的忧伤。一时介让他迷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