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小乂

赵小乂

2020-11-04热度:作者:hchj5.com来源:好词好句网

话题:赵小乂 

  乌舍,在乌镇附近的村子旁,地理位置还算凑合,靠北是茅盾故居,所处之地被东栅景区所环绕。南靠临子夜路的如家酒店,沿如家西侧的一条碎石杂乱的小路寻着,才得以找到一彩绘的铁门,远看倒像是个废弃的人家。

  跨过铁门,便可以看到四层木质的小客栈即是乌舍。刚进院子,正对着的是一张破旧不堪的台球桌,虽然球袋里还装着桌球,但上面厚厚的积土让人一眼就可以看出这废弃了许久的样子。球桌旁是个竹子制作的躺椅,其后墙上是用各种啤酒瓶挂出的心形。

  院子中央日常晾晒着客房每日更换下的白色床单被罩,东北侧是一排电子储物柜,用于一些顾客临时寄存的小物件。

  院子靠东则是简易棚搭起的厨房和盥洗室,东南角种着两棵树,一颗石榴树,一颗柚子树(两者结果都苦涩难吃),下面卧着一只黑白相间的小菜狗,个头小的可怜,加上它又十分安静,一度使我认为这是一只花斑小猫咪,直到昨日走近之时,才听得它喊叫出的细小的嗓音。

  乌舍的窗子上随意摆放着一些盆栽,窗框上挂着些小纸条,好像是谁留下的故事。透过窗子,可以看到紧邻的木质吧台桌,上面杂乱着摆着些酒瓶和茶具,也想象不出店主人到底好茶还是嗜酒。夜里时,屋子昏黄的灯光打在砖木色的墙纸上,屋外倒是黑暗一片,甚至看不到门前“乌舍国际青年旅社”这一招牌,倒像是某个村落人家。

  正门进,对门的是一米四左右高的木质吧台,上面堆积着厚厚一打关于乌镇的明信片,外侧是深蓝色布面的沙发卡座,抬头可以看大天花板上倒吊着的油纸伞,在推开门的刹那,就使得它们连着一阵摆动。

  客厅被一张大的投影幕布所隔开。外侧是接待室,接待顾客之时所用,内侧是另一片天地,并排摆着两张木制的长桌,两侧配以两条长凳,靠里的那面墙被木板分割成了不同大小规格的储物格,摆着一些啤酒、红酒、白酒等各种酒瓶,有的是空瓶,有的还未打开。此外,还有些小物件,明信片、茶叶和一些不知道如何归类的小物件。这面墙的最中央,挂着的是石膏麋鹿头像,突出于正面墙体,十分有立体感。

  靠窗户的一侧是刚从院子看到的休闲吧台,角落处放置着一台咖啡机和些许茶具以及一些精致的玻璃器皿,另一侧倚着书架的是许多叫得上名字和叫不上名字的桌游,吧台倒是显得干净些,除了一个紫砂壶没有别的杂物。吧台旁是三张木制高脚凳,灯光如若再迷离些,加上些folk music,倒的确有美国西部乡村小酒馆的风味。

  你千万别以为这真的是惬意的江南小镇,如若你在,你也要体会平日生活滋味,柴米油盐,赚钱糊口,也是有不少的烦心之事,不过,不同心境亦有不同体会罢。

  人言鸡毛蒜皮没小事,我却觉贫乏日子意趣多。

  乌舍暂居之所,却总也汇集天南海北之人,各有各的生活,各有各的故事,有人善讲,有人愿听。无论是谁,过客或店家,碰上善谈者,倒上一壶清茶,侃侃而谈,滔滔而不绝,听听别人吹的牛逼,反正我也不知你,你也不知我,您全凭听一乐罢了。

  接着谈一谈这里的人吧。乌舍如今加上我一共四人,掌柜,他老爹,以及我和另一个义工。

  【壹】

  掌柜,男,二十七八岁的样子,身高一米八二左右,体重不详,但从圆润的脸庞和凸起的肚腩上来看,这位倒有些小说中的身材——怕不是二师兄转世吧。不过和原著的人物形象还是有些不同的,这位留着一头放荡不羁的卷发,脸上蓄着张飞一般杂乱的胡须,像是杂草一样疯狂的生长在这片宽大的“土地”上。或许是因为杂草丰盛,这里给其它器官留下的地方是在不多,即便算是正常些的眼睛,在他这里显得有些渺小了,再加上一无框眼镜,好嘛,倒真有点野生艺术家的感觉。

  起初,由于受到许多关于文青或是流浪故事的影响,总会对这些江南小镇上开着这样客栈的老板有些许的好奇,好像认为着所有的这身打扮的,开着这般悠闲小店的人或是古时候的隐士一般,不出茅庐,心无旁骛,又或是故事中的浪子一样游历天下,四海为家。

  显然,从第一印象来看,这个掌柜二者都不是。

  不折不扣的死肥宅,各种游戏设备齐全,平板和手机里存着各种日剧和美剧,连吃饭都要打开日综来看,还美其名曰:小店风俗。除此之外,他还热衷于给别人讲游戏、讲日剧,分享一切关于他所知的东西,甚至是强推各种剧和游戏,拉着你体验,好像你不玩玩就是对不起他的热情似的。

  我发现这店里的啤酒许多,而且牌子还不同,就问问他是不是喜欢喝酒。他说不怎么喝酒。本以为是摆设,想着许多店家为了营造一种文艺氛围也总会买一些摆在那当作饰品,甚至有些摆着空酒瓶的来充样子。当然这个掌柜是个例外,这酒全是自己买的,而且还是打算出售的。乖乖,您也不看看您店里这情况,还卖酒,连瓶矿泉水都没得人买哟。

  后来我还是被他拉入了日剧坑,从那时起,乌舍大厅里每天晚上都会有两个汉子各自侧躺在一个沙发上,虽说名为看店等顾客,实则一看就到了深夜两三点,两个大男人还真不顾其他来往的女客人的眼光啊,果然都是两只单身狗!

  看剧总是要配上些吃的喝的,每晚都要拿出两瓶啤酒,有时候是冰镇白啤,有时候是精酿,每次都有不同牌子口味的啤酒,许多我连名字都没听说过,接着他的强推模式就开启了,这酒配料里面加了香菜籽啊,这酒里面有橘皮啊,这是精酿不适合冰镇……这不是说好的不喝酒的吗?这绝对是个骗子啊。

  “唉唉?等等,为什么你每次都和我的不一样啊。”

  “因为我喝的比你的好啊,还比你的贵。”

  “你这人怎么这么不实诚呢。好吧好吧,谁叫你是老板呢。”

  我:角落那吉他是你的吗?你是不是会弹吉他啊。

  他:是我的,但是我不会,怎么,你会吗?

  我(仍不死心):我不会啊,你起码应该会些起码的指法罢。

  他:不会。

  我:墙上的手绘画好漂亮啊,是你画的吗?

  他:不是。书架上有画画的教学书,你可以自己学。

  我:……

  他:书架上也有关于吉他的书,你可以找找,不行就上网搜教程罢。

  我:……

  “对了,你玩巫师3吗?特别有意思的一款游戏,它是根据小说改编的……”

  “你要不要看太平洋战争啊?这是之前美剧历史上预算最大的一部剧……”

  “来一起看非自然死亡吧,这个剧超级棒……”

  好嘛,这哥们真对得起宅男这称号。

  每个人的人生都是一份菜肴,其中滋味各不相同,各有各的酸甜苦辣,各有各的烹饪方法,或许不说,但总是独特的口感。与其他人都相同,肥宅也有自己的煎炸烹调,毕竟厚厚的脂肪下可不仅仅是游戏和日剧啊。

  掌柜原不是这浙江人,自小在扬州长大,除了有一个姐姐外,他是家族里仅有的香火,故此家人也是宠爱十分。后在南京读了大学,毕业后又顺理成章地在一家银行找了工作,和许多人一般过着为生活而忙碌的日子,这是令家人十分欣慰的。

  工作了四年半,实在受不了束缚和固定化的职场氛围,愤然辞职,背起行李开始旅行。家人得知后,怒火中烧,父母不解于他,亲姐姐百般嘲讽。在那个周边朋友生活开始安定的年龄段,他选择了踏上流浪的旅途。

  从南京出发向北直达京城,在天子脚下爬上了长城,在朝阳前看到了升国旗,在夕阳下走过了北京老胡同,坐在小餐店点上份炸酱面,伴着余晖一并吞入口中。

  继续向北杀奔呼伦贝尔,去到了满洲里的中俄贸易区,充满着俄罗斯风情的小巷和店铺,踏上了梦寐已久的大草原,喝上一壶香暖的油茶,和路上朋友拼上小只烤全羊,虽无猛酒,却早已醉梦他乡。

  在鄂尔多斯的一家青年旅社,遇到三两朋友,相商一同去新疆,于是一路火车又向喀什进发。在边疆的边疆,有着随处可见的防恐武警,有着各色各样的美味小吃,各式风格的风景人文,当然还有刺透大气层的紫外线。在那里吃了各种馕、烤肉以及廉价到让人怀疑的美味水果,最终他还是败给了纯正的新疆酒,又苦又香的酒把他的胃留在了新疆,自那时,眼中酒只分两种,一种是新疆的酒,一种是其它。

  边疆的辽阔让任何人都望而兴叹,想要走遍实在太难,带上一兜子馕饼踏上回归的路程。

  经行陇西南下西川,成都少见艳阳天都被赶上,作为吃货,忽略了辣妹子,直奔着串串香、火锅、泡菜、担担面、酸辣粉等而去,待到美食吃的差不多了,也不敢再继续叨扰朋友家,就奔向下一站。

  继续南下到了海南,原本在新疆的肤色刚刚恢复,又立刻深了些颜色,潜水沙滩,各种海鲜,又是各种造作,好生惬意快活。

  最后飞回杭州,转道去了乌镇,看到满眼的水光月色,小桥人家,不曾想却有了落脚的念头,像是浪荡子回到了家,用光仅剩所有积蓄,又借了父亲一些钱,盘下一家小旅社,名为乌舍,自此离家十八个月。

  你以为这就结束了?生活可从不如故事那般梦幻多彩,说走就走的旅行是要有代价的,开店做生意是要成本的,诗情画意,浪迹天涯的前提都是要填饱肚子。

  十八个月的旅途,虽说风餐露宿,颠沛流离,可总是自由无忧的。当停歇下来时,严峻的经济状况,语气愈发尖锐的亲人,老了许多的父母,以及已是年近三旬的自己,所有问题扑面而来时,这次他不能再选择逃避了,只能平淡地接受,回归到所有为生计而奔波的生活之中。

  “你别看我平日里只知道耍,我内心里也烦啊,年近三十,生意还是在亏钱。”一次晚上喝完酒收拾桌子的时候,他在我身后吐槽。“但是心烦也不能说出来啊,说出来也没什么作用,有人巴不得等着看我的笑话呢,更不能让我爸那样着急啊。”

  “我想问个问题,一直困惑于这样的青年旅社真的能够盈利吗?入住的价格这么便宜,但是你要付的租金都要十多万,这还不包括什么杂七杂八的……”我从到这里的第三天起就在思考这个事情。

  他又拿出一瓶白啤打开,“当然可以,我算过,只要旅社入住率能够达到百分之三十,收入就是可观的。”抿了一口开了一部新剧。“虽然现在是亏本的,但还在实验阶段,以后会好的。”

  “我觉得在银行工作不应该是挺不错的吗?你为什么要选择开个这样的青旅了。”

  “因为外出的一年半里,在各地我几乎都是住在青旅,不仅仅是因为便宜,而且还不孤独。像我这种的背包客多是独自出行,本就是个内向的人,但在青旅里面,天南海北的人聚在一起,侃天谈地,睡上一觉又是各自东西。青旅很多时候像是在外流浪者的驿站,到处都有,到了就是一家。”他又给我打开了一瓶,接着说道,“银行里面的工作氛围实在压抑的我喘不过气,我想既然自己能够有选择的余地,为什么不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呢?”

  “老哥,不错了,你和许多为了活下去都竭尽全力的人相比是幸运多了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罢了。”

  我指着满墙的酒瓶和那一堆咖啡豆和咖啡机,说“你这生活不还是挺滋润的,小酒、咖啡伺候着。”

  “对啊,那当然,都已经赔钱了,还不如开开心心过日子呢!哈哈。”他笑道。

  你有你的天地辽阔,他有他的壮志豪情,大家都生于这世间,葬于这黄土,谁又有什么不同?生如逆旅,不可回头,何故羡他慕我,自然选择道路,那便各自安好余生罢了。

  【贰】

  “我没有在我爷爷的故乡生活,

  只听说我的祖先比我现在还要落魄,

  我在这里入学入托入团一直到工作,

  可能还要在这里看人生的日落……”

  这首《扬州》是曾经一次在旅途中无意间听得的,那种在故乡生活的惬意与自在让人一下沉醉于其中,想来这种生活是多少忙碌一生的人最想找到的归宿,我想老爷子可能也是如此,怎奈摊上这样的一个儿子呢?

  老爷子是掌柜的老父亲,看年纪也就五十多岁,身体硬朗,腰背直挺,头发虽花白但短而精神,日常身穿着军绿色工装裤和白色T恤,一米七出头的个子在他这个年龄段倒真的是不多见,结实的后背看起来倒有些退伍军人的模样,就是他的眼睛皱的细长,整个魁梧爽朗的形象一下子因了眼神而暴露出南方男人会有的些小气细腻。

  生于扬州,长于扬州,成家立业于此,养育子女于此,本想落叶归于此,却无奈有个“不孝之子”呢。

  “你知道吗,这个掌柜的简直就是个宅男,成天打游戏看剧,什么事都不做,都让叔叔做。”刚到乌舍的第二天,同为义工的慧佳就和我吐槽掌柜。慧佳是因为到处做义工成了“老油条”,所以深谙客栈其中智慧,但背后吐槽各种不断,我刚到的时候还是挺多信息从这种吐槽中获得的。“你也不要看老爷子辛苦就去帮他,他会当成理所当然,到处指使你做事的。”

  我在乌镇的日子每天早起七点钟左右起床,住在乌舍最上面的一间客房里,因为每日来来往往的客人也没几个,只有慧佳在隔壁住着,所以三楼格外的清净,起床后洗漱完毕就到一楼大厅里面坐会,烧些开水,煮点麦片,吃点面包垫垫肚子。这时候一般老爷子都已经早醒来吃了饭,在院子里收拾。

  老爷子负责客栈的食材采购和烹饪,每日吃的菜饭都是老爷子跑到几里外的市场上去买回来,然后自己生火做的,因为别人去买菜他不放心,怕买的贵了,怕别人贪了。再加上老爷子是扬州人,注重养生,菜又见不得不新鲜,所以每日早上都要去买,即使是有冰箱存放也从不多买。

  见到我下楼,就说“你在这里看着门,我去市场买点菜”。所以我坐在那里的念头就从吃过早饭开始惦记着午饭,想着今天老爷子今天回来会买些什么菜,可以烧出什么味道,然而,这样的念头从两天后就完全打消了。

  老爷子为了省钱几乎只买当季时蔬,要么是每天都是韭菜炒蛋,要么就是豆角炒肉,几乎没有任何翻新,老爷子的厨艺就更不敢恭维了,甚至一度我想替他上场做菜,再加上老爷子本身就是扬州人口淡,再提倡养生少盐,每日的饭菜简直食之无味。

  后来每每到饭时,都对自己讲,在没有味道也要吃啊,毕竟吃饱饭最重要不是吗?

  偶尔有天我还是想出去看看早晨乌镇的样子,就早起了些时间,随老爷子一起去菜市买菜,虽然上了年纪,老爷子脚下功夫一点不差,走起路来矫健有力,让刚刚起床的我还有加速才能跟上,也不知道大早上为什么这么着急的赶去。本以为就没几步路,结果穿穿行行过了六七条街道,三四个小桥,才到了菜市。

  菜市从外面看像是一个小型的废弃停车场,但是离大老远就能闻到一股肉荤鱼腥味道冲鼻而来,踏石阶上去,泥土地上混杂着堆着些菜叶和时蔬,再进几步路是几个猪肉摊,铁杆子上吊着几扇猪肉,伙计边收拾着手上的肉骨边吆喝着路人来买肉,有的肉摊上面放着大几块猪肉还没收拾,甚至有些飞着苍蝇,让人看着有些犯呕,倒是老爷子过去无事的挑来挑去排骨,和伙计还价。“多少钱一斤?”“你这都不新鲜了,便宜点。”

  还价未果,转身到后面地上摆的韭菜摊上,“你这个韭菜水好多啊,多少钱啊?”“什么?这个昨天还不是价格啊,你这个不带泥的不一定新鲜呢。”

  我在身后嘀咕着,这老爷子是买菜还是挑刺啊,到处说别人不好。这时候老爷子看了几个菜摊买了点豆角,又转身到刚刚肉摊上,“便宜点我就要了,等等,我再挑一下”,说通了伙计,老爷子又在十几个排骨里面翻来翻去挑出三四个来放进塑料袋里称了称。临走时又故意往韭菜摊那过了一下,“你就剩这么一点了,便宜点都卖我得了。”说着也把韭菜包了圆儿。

  最后老爷子踏出菜市的那一步是自信的,是得意的,像是一场战争的胜利者一般,哼着小曲慢悠悠的往回走,可是还一边走,一边和我嘟囔着,“最近的菜越来越贵了,还是这当季的菜吃着新鲜,吃着健康。”

  行行行,老爷子,您主厨您做主,我也不好插什么话,就跟在后面。我心里暗算了一下买的菜钱,老爷子是真的厉害,四个人的饭菜,有荤有素,一共买下来每顿不到20块,真会过日子!

  当掌柜做出留在乌镇的决定,老爷子本就看不惯儿子辞去稳定的银行工作而游荡于大江南北,终于要安定下来却又跑到什么狭小村落开客栈,这不是作孽吗?掌柜的姐姐已经出嫁,对弟弟也是百般嘲讽。

  “当初读那么好的大学有什么用呢?现在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不务正业。”

  “你和自己老公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用不着管我。”

  “您看您从小宠的儿子就宠成这样子,呵呵。”姐姐面对老爷子也丝毫不留情面。

  老爷子在一旁默不作声,但脸色差的可怕,儿女也没再多言。

  “我和你一起过去住,毕竟你还没结婚,到那我给你做做菜收拾打理一下客栈生意。”过了半晌,老爷子做了决定。

  那段时间我被掌柜每日拉着看剧,晚上总是会熬到很晚,又是喝酒又是吃宵夜,我本以为老爷子会对我们会有些指责或是什么,却每天都未说什么,都是到了时间点看看新闻联播,结束再稍待会就回房休息了,然后就是我们的夜晚看剧生活,每每到了深夜甚至凌晨都看的头昏眼花才去休息,以至于那一段耽误许多书都没来得及看。

  掌柜总是临近中午才起来洗漱怎样,也从未见到老爷子有什么催促,让我一度认为掌柜如此任性和放纵都是老爷子溺爱所造成的。

  后来大概隐约了解到,当年老爷子刚来的时候是有条件的,要掌柜在一定时间内能达到盈利多少就同意他做下去,期间老爷子也不好指责什么,期限也快到了,前些日子掌柜又在杭州打算看一家新店,老爷子还不知道,只是认定自己的儿子会听自己的话乖乖回扬州生活。

  或许家乡是老一辈的宿念,生在那里,长在那里,落叶终要归根,漂泊多年终会有个落 气。

  可,刚刚在路上的人们又怎么会回头呢?

  【叁】

  “你说你想见大海的波澜壮阔,草原的广袤无垠,山脉的连绵不绝,江南的轻水柔情,我不想同你一样一生未曾出过北方那座小村庄。于是,我逃出生活,只身北上内蒙,露宿草原城市,骑马射箭看摔跤,烤羊饮酒交兄弟,体会真正北方的粗犷;接着连夜向南下羊城,途经西川四十一郡,斗折蛇行数十次,初到羊城逛小巷,吃小吃,再到深圳看南海,至此横穿祖国南北;再者起行到余杭,停留至乌镇,体会柔情水乡的平淡日子。”

  经行三十余天,北至内蒙,南达深圳,东到乌镇,慧佳用了一个暑假走遍了她母亲一生都未曾到达的地方。我一直好奇如此一个从未出过远门的貌不惊人的女生,是有何勇气支撑她逃离家乡,一个多月,没有朋友相伴,没有父母交流,只身在外短暂的流浪天涯。

  “是因为对外面世界的渴望,我想看看世上除了家以外的样子。”

  慧佳是我在乌舍认识的唯一知道真名的人,因为大家经常在外出游的人,总会有一些称谓,问的人也不在乎到底姓甚名谁,只是有个代号可以互相打招呼罢了,但她不如此,或许是因为第一次出门,尽管竭力想装出成熟油滑的样子,包括各种类似“久经沙场”的老手一样的言语举止,都为了行成一个保护自己的方式,可总还是因为不多的经历会不可避免的暴露出的一些天真。

  “我和你说,暑假我是偷偷跑出来的,我骗爸妈在学校留校读书,其实就自己跑出来旅游。”每当她谈论起暑期纵穿中国的“壮举”的时候,神色总会带着些难以掩饰的自豪,其实作为初游者来说,可能最主要的两个困难就是克服只身出行的孤独和解决金钱紧张的生存问题。

  因为说实在,现今许多人放言的说走就走的旅行和这种流浪是不一样的,没有充足的资金支持,其实是很难出门旅行的,然而慧佳为了来保证自己在路上,只有各处做义工以解决住宿和伙食。

  “我骑行内蒙草原,在国道边驻扎帐篷,夜间遇两只野狼撕扯行李,争抢几番被狼叼走了所有食物,所幸自己没成为口中肉,于是连夜骑行奔至下一个村庄,不敢稍作停留,我虽然喜欢这辽阔草原,却也不想葬身于此。”

  说到这儿,晓维还是长出一口气,喝了口刚打开的啤酒,像是重新走过了一番夜晚的内蒙草原。

  这个操着一口广东口音的江门妹子是在我到乌镇的第七天入住的,差不多也是我真正迎接过的第一个客人。刚到客栈的时候,也没说什么开了房间就进去休息了,到了晚上七八点钟出外溜达,我们就提醒她早些回来,因为乌舍晚上是会关门打烊的,晚上一般都会等客人都回来之后再把门锁上,所以掌柜就要在楼下等晓维回来。

  那天正巧我和掌柜在大厅看日剧看得晚了,就说一同陪着等她回来吧,结果日剧刷了一集又一集,到了凌晨两点半,这个姑娘还没回来,不知道是不是走丢了还是怎样,但是两个人都联系不上,最后只得把门锁挂上,各自休息去了。

  第二天早晨醒来,一下楼就看到这姑娘在门外敲门,老爷子给她打开了门,她就直冲冲地跑进了房间休息。

  “昨晚上那个姑娘回来了,今早才回来,也不知道在哪里逛了一夜。”

  我和掌柜提了一句,这时候我却发现掌柜今天居然早起在刮胡子,就是之前我从未见过的长而杂乱的胡子终于被清理掉了,本身的油腻大叔瞬间有点回到清秀小生的样子,让我瞬间惊呆了。

  【肆】

  “你好,请问乌舍怎么走?我在网上预定了房间。”傍晚我坐在子夜路口发呆乘凉时,一个生硬的汉语腔向我打听路。

  心里本还系着晓维早晨在这路口偶遇的法国背包客的事,计算着我何时也能偶遇个外国友人,结果一抬头就看到一副深眼窝,高鼻梁的西方面孔。

  心想趁机学以致用英文对话呢。

  “就在这里面,我带你过去。”好嘛,还是习惯性母语了,谁叫她先说中文的呢!

  我带着她到店里办了入住,然后知道她是意大利人,中文名字叫小米,看起来像是个半个中国通。

  客栈每日来往人多也不多,但也不可说少,天南地北,有人善言,有人独往,作为店家,如若有人诉衷肠时,递上一杯有偿的啤酒听听故事倒也不是不可,正如九月那样。当然无事也不需搅扰旅客的清净,故我也并没有过多和小米有其他交流,就安排她在一楼房间住下了。

  第二天早晨,即便前一晚被掌柜拉着熬夜看剧喝酒,我这个小店员依旧还得起来开门,其实倒也不是掌柜要求,不过是早起习惯了,更因为是落不下那顿早餐。

  刚洗漱完打开门,前一晚的晓维刚回了房间,小米就已经走到院里太阳下活动筋骨了。

  “好早啊,现在就出发吗?”

  “我第一次来这里,不知道要去哪,请问我只有两天时间,去哪里合适?”

  “不如你上午去东栅,地方不大,但是故居什么蛮多,商业化气息没那么严重,有些逛头,中午到街上吃个便餐,傍晚去西栅看看也是不错,尤其是夜景。”

  我也不知道自己何来的自信和坦然这般给别人指点,毕竟自我到这地方也从未进去过这些景区,只听得掌柜的这样和我描述过,不过他的大意就是,没什么意思,不要花那个冤枉钱。

  “我今天上午也没什么事,不如一起去东栅逛逛?”恰得给她介绍导游,倒不如自己也趁机会逛逛。

  于是,一不知名男子就开始了“忽悠”意大利到访者的行程。

  “这个是福禄寿,中国传说里面有三位神仙掌管凡人金钱寿命幸福的……”

  “中国家族观念很重,所以至今还留有许多氏族家庭,而且之间十分亲睦。”

  “……”

  不知觉,从神话传说聊到文化传统,从文化传统到太极少林,东扯西扯,自己以为是给小米开了眼界,后来才知道,她生活中国5年,从事翻译,会6国语言,也走过了大半世界,见识了世间万种,却后留情于中华。

  “我认为现在欧洲人都太浮躁了,很多人都有心理疾病,都需要心理医生,大家生活得很累,看不到希望。但是中国人,中国文化有一种热情吸引着我,许多中国的传统可以很有效帮助我静心,比如少林,比如太极。”

  后每每想起与小米的对话,我不得不汗颜,自己对于本国文化历史认知的匮乏。

  九月之所以叫九月,就是因为九月生日,更是因为她微信名称就是这个,我只是帮她拉进交流群,也并未问起姓名,故一直以此相记,相称。

  一袭红裙,透出白皙的皮肤,个子不高,小小只,微卷短发勾勒着脸颊的弧线,显得有些迷人又有些可爱。这是我那天早晨睁开朦胧睡眼后第一张面孔,她盘腿倚在大堂沙发上和买菜回来的大叔唠家常,两人看到我下了楼来,一同望向我,我倒是一时间不知所措。

  我到长桌旁日常煮些黑咖啡,就着面包解决早餐,一边偷听得他们的对话。

  “……”

  “我看你也快到结婚年龄了,在哪工作?”

  “我还不打算结婚呢,现在在上海,闲了就到处走走,临近的周庄,千灯,同里,嘉兴等等小镇或是城市都走上一遭了,以后这边玩遍了,就再到一个新的地方探索。”

  “你第一次来乌镇吗?我可以给你介绍一下,除了景区东栅西栅之外,特别推荐北栅和南栅,都是当地人的住所,比起商业化,可能会更符合你口味。”我适时地插入了话题。“我个人就特别喜欢更加贴近生活的东西,反倒觉得景区没什么看头。”她接了我的话,但并没有表现什么兴趣。

  “……”

  当天傍晚,没想到我在南栅桥边远看到她还是一身红裙倚在桥上,天色已经在变暗,晚风吹过脸庞的头发,她顺着桥下的河流向东边看着,并未发现我,总觉得有些心事重重。

  而后许久日子,我们在上海再次碰面时谈起,才知道当时刚分手的她不过是想躲到江南小镇求一方清净罢了。

  后来的九月成了一个大姐姐一样的存在,我们相约上海边郊看樱花,南通小城,也明白了她是个喜欢浪漫的人,最想去巴黎和大理,自学了法语,还希望能在大理偶遇到爱人,再找个美丽的地方生活。

  在她身上,我看到了许多不曾在成年人身上看到的光,尽管是外人看来不切实际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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